夏末的微风已然带上了一丝预兆性的寒凉,侵入旅途积攒的暖意。
过去数月的时光,如同被蜜糖浸泡过一般,流淌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金色光泽。
他们并肩而行,穿过金黄的麦田与苍翠的河谷。
这一切不再是来自朋友的托付——甚至有时,他反倒觉得叁五不时联系他的竖琴手有点不合时宜。
这应该算是在浪费时间,可莫拉卡尔清楚,自己并不介意再多浪费一点。
他会留意到路边一株奇特的植物,采下递给辛西娅,听她随口编出两句关于这花草的、半真半假的传说;他会在辛西娅即兴拨动琴弦、对着溪流与山峦吟唱时,安静地坐在一旁,看似冥想,实则每一个音符都落在他的心底;夜晚扎营,篝火噼啪作响,分享着简单的食物,她的脚踝会故意地轻轻蹭过他尾巴,引诱着他的攀附,诉说一种无需言说的亲昵。
内心的变化是如此的明显,以至于试图忽视它反倒成了一种可笑的愚行。
最初的玩味早已悄然变质。
他发现自己会期待她听到某个笑话时亮起的眼眸,会记住她偏爱面包烤得微焦的口感,会在她靠近时下意识用尾巴勾住她。
他会想旅行的下一站如果定在雪山,或是冰川,午夜时她会不会在他的怀中埋得更深?
他甚至开始思考一些远超情人范畴的事情。
尤其是在某些时刻——当她卸下所有心防,在熹微的晨光中安然睡在他身旁,亚麻色的长发铺散在他的臂弯里,呼吸轻柔而均匀;或是当她成功破解一个古老谜题,脸上绽放出纯粹而明亮的得意笑容,第一时间看向他寻求认可时,非理性的情绪会占据他的思考。
一些概念开始浮现。
比如说,未来。
或者更狭义的说法。
婚姻。
这种他过去认为毫无必要、甚至有些可笑的社会契约,竟也偶尔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。
并非出于世俗的规范,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渴望——一种将她永久地、名正言顺地纳入自己生命轨迹的渴望。
他评估着各种可能性,权衡着风险,却发现所有的逻辑推演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——他想留下她,不是假借他人名义,或以情人的身份,而是以某种更恒久、更紧密的联结。
他几乎确信,他们彼此相爱,只是维持着心照不宣的平衡,会让诗人小姐更加轻松。
可更进一步,是他的诉求。
达成或许很难,但不是全无可能。
而它的指向的未来与永恒又太过美好,值得莫拉卡尔为之谋划。
然而,这份悄然滋长的、关于恒久的构想,是如此的脆弱。
在这一天傍晚,他们下榻于一间偏僻旅店。
傍晚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户,带来一丝凉意,也送来了桌面上那封带着特殊魔法印记的信函。
莫拉卡尔刚刚结束冥想,指尖触碰到那质地特殊的信纸时,还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平静——或许是无冬城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需要他定夺。
然而,当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信上那特殊的加密符文和紧急标识,解读出其中蕴含的信息时,很罕见地,他的心跳几乎停滞。
竖琴手大师,艾温·宝石花,已确认于塞尔陨落。
这其实并不应该让他意外。
对抗一个红袍法师或许还在他和艾温的能力范围内,但前往塞尔——这个被古老巫妖与红袍法师们所掌控的城市,进行探查,即便对于他们,也是凶险至极。
艾温出发前,也正是预见了自己此行大概率无法全身而退,才会将自己最珍视的学生托付给他。
这次探查称得上是送死。
但随着那些黑暗中的力量的扩张,竖琴手如今在东境的势力被快速清除,他们必须去弄清楚塞尔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即便危险,即便以生命为代价,有些事情,也总要有人去做。
在红枫镇见艾温最后一面之时,他们双方都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。
但这一天,来得还是太快了。原本常年在他体内奔涌的,高热沸腾的血液却还是在这一瞬产生了冻结的错觉。
他的指尖都有些麻木。
不仅是因为数十年的友谊之后,他无法对友人的牺牲无动于衷,也是因为——辛西娅。
几乎在扫过那一行字的同一时刻,他做出了决断。
不能告诉她。
一整个夏天的形影不离,足够他将枕边人的心理剖析得清清楚楚。
他比任何人都明白,艾温对于辛西娅而言,远不止是老师,一个引路人。
她是将她带离混乱过往的救赎者,是她投注了所有的钦慕的神像,是她自我放逐生涯中唯一知晓的方向,是她几乎全部行为的最终目的。
接那些无聊的委托,是为了迎合老师对她的期待;努力变得强大,是为了不辜负老师的教导。
她过去的十多年,几乎可以说是为艾温而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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