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河道表面冻了厚厚的冰层，地面上覆盖厚雪。
&esp;&esp;黄娟洗完碗，在围裙上擦干冻得通红的手，厨房四处漏风，身上漏絮的棉袄也不保暖。
&esp;&esp;她坐在小马扎上，利用灶台的余热烤了会儿手，从胸口拿出廉价的本子和笔。
&esp;&esp;她小心翻到空白的一页，十分珍惜地写下一笔一划。
&esp;&esp;-今天是大年初五，村里一个被家里人卖过来的姑娘救了出去，救她的也是一个姑娘，来了很多人，她们很
&esp;&esp;黄娟绞尽脑汁地想，也没想出勇字怎么写。
&esp;&esp;yong敢。
&esp;&esp;她笨拙地用拼音换下这个字。
&esp;&esp;-真好，这是村里第一个救出去的姑娘，我帮了她们，她们说会来救我，但她们走了，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。
&esp;&esp;-那姑娘叫我也逃出去，但逃出去我能去哪？去找妈妈吗？都过了十四年，妈妈还会记得我吗？还在找我吗？
&esp;&esp;黄娟迷茫地写下这段话，用手背抹掉眼角的眼泪，她写字很快，赶时间似的，但当写到妈妈这个词时，却写得又慢又流畅。
&esp;&esp;她愣愣盯着这句我帮了她们，心里清楚，她帮她们不过是帮当年想要逃出去的自己。
&esp;&esp;她们逃了出去，就好像当年的她也逃出去一样。
&esp;&esp;黄娟继续往下写。
&esp;&esp;-应该不会找我吧，我老惹妈妈生气，妈妈总说把我丢了，不要我了，你那么讨厌我，怎么可能会找我。
&esp;&esp;-要是我没惹妈妈生气就好了。
&esp;&esp;黄娟写完，小心翼翼把本子重新放进怀里收好，尽管只要五毛钱，也要她攒很久。
&esp;&esp;她垂着脑袋，进屋准备休息。
&esp;&esp;一进门没人讲话的低气压让她感觉很不好，多年来看人脸色的习惯告诉她，田柱在生气。
&esp;&esp;因为白天跌了面子，所以生气。
&esp;&esp;黄娟贴着墙，想不引人注目地走过。
&esp;&esp;“你还有脸进门！”
&esp;&esp;烟灰缸砸在头上，很疼，但她已经习惯了。
&esp;&esp;黄娟沉默地接受外来的伤害。
&esp;&esp;“就你去了树根家，是不是你告诉她们的！是不是！知不知道我下午多丢面儿！”田柱抄起凳子朝她砸去，“贱人！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&esp;&esp;黄娟习引为常抱头蹲下，田柱可能不清楚她有没有帮，但他需要一个用来发泄愤怒的工具。
&esp;&esp;她就是那个工具。
&esp;&esp;“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你是个赔钱玩意儿！你怎么还不去死！”田柱疯了一样冲她狂喊，“去死去死去死！我打死你！”
&esp;&esp;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，黄娟摸了摸，定眼一看，是血。
&esp;&esp;她更加用力地蜷缩。
&esp;&esp;“好了好了，别打死了。”田柱爸抖掉烟蒂上的灰，冷冷看着他们，“过年见不得红，走霉运的。”
&esp;&esp;田柱这才扔下凳子，朝她身上吐出一口唾沫：“呸！败家娘们！”
&esp;&esp;她默默受着。
&esp;&esp;就算再恶毒的话田柱也骂过，她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一切。
&esp;&esp;等了十几分钟，她低着头战起来，想进屋睡觉。
&esp;&esp;“你干嘛？！还想睡觉？”田柱踹开凳子，冲她喊，“你怎么还有脸睡觉？滚！给我滚出去！”
&esp;&esp;又是新的一轮拳打脚踢。
&esp;&esp;不同于之前，这次她连拉带踹被扯到了屋外。
&esp;&esp;她踩在雪地上，寒风刺骨，一瞬间体温下降几个度。
&esp;&esp;“你敢进来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&esp;&esp;田柱放下狠话，狠狠关上她面前的门。
&esp;&esp;她就这样被抛弃在冰天雪地里，像件被遗弃的物品。
&esp;&esp;鞋子被雪水濡湿，脚冷的发疼。黄娟没敲门，没求着喊开门，她知道这些不会让他们产生丝毫同情，只会觉得好玩，变本加厉地寻求刺激伤害她。
&esp;&esp;她缩在墙角，抱住自己努力取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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