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谢景熙亮出方才小吏看过的文牒,淡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,“兵部郎中刘玺。”
&esp;&esp;参军一愣,似是在脑中快速回忆什么。但兵部上下几十号人,郎中又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,参军当下根本想不起来。
&esp;&esp;于是他冷呲一声,横道:“官威这么大,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官儿,不过就是个小小郎中,也敢管我左骁卫的事!”
&esp;&esp;听他这么说,谢景熙也不恼,缓步行至参军面前站定,声音温沉地道:“左骁卫参军也不过是个七品之官,光天化日、朗朗乾坤,竟敢在天子脚下欺压百姓。正好,明日本官便要面见陛下,问一问这左骁卫治军,究竟是个什么风气。”
&esp;&esp;这话说得那参军怔住,因他想起来,皇上近日正为着使臣入京的观礼一事亲自操劳。眼前这人虽只是个从六品郎中,但因着这次事宜,恐怕真有不少面圣的机会。
&esp;&esp;而这黄掌柜所涉之事又格外敏感……
&esp;&esp;思及此,参军当即便转了态度,跟谢景熙好声好气地赔了不是。
&esp;&esp;左右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,谢景熙倒也没想为难他,打了几句官腔后,就抬手放他走了。
&esp;&esp;看热闹的人三两散去,驿站又恢复了早前喧杂的模样。
&esp;&esp;沈朝颜行上前去,跟亲卫一起扶起了地上的几人。
&esp;&esp;黄掌柜抚胸跪在地上,死死盯着参军远去的背影,眼神愤恨。想是他上了年纪,方才挨的那一踹又委实不轻,一时竟站也站不起。
&esp;&esp;沈朝颜趁机让两名亲卫扶他去了客房。
&esp;&esp;菱花纹的隔扇门闭上,沈朝颜又让人取了点药膏给黄掌柜的伙计。两名伙计受宠若惊,收下药膏的同时,还不忘一叠口地说着感谢。
&esp;&esp;沈朝颜摆手,语带关切地询问伙计,“你们掌柜的是怎么就得罪了那左骁卫的参军了?”
&esp;&esp;伙计当即悲愤难抑,“我家掌柜的经营着一间货栈,主要是靠着替人拉货送货为生。因着家里跟当地的知县有点亲戚关系,生意做的一直都还算顺当。去年的时候,知县找到我家掌柜的,说是有一批马要替朝廷运送。徭役之外,也会按市价给一定的报酬,掌柜的就应下了。”
&esp;&esp;沈朝颜点头,“所以你家掌柜的方才,才会对那参军说什么年初马匹的账?”
&esp;&esp;“正是。”伙计叹气道:“我们干了活,账没收到不说,那参军和县令反像是讹上掌柜的似了。这次又让掌柜替鸿胪寺运货进京,掌柜的是个好人,知道我们做苦力不容易,没收到钱也照例给我们结了工钱。本说这次上京能问一问左骁卫的人,可没曾想……”
&esp;&esp;伙计愁眉不展,再也说不下去。
&esp;&esp;沈朝颜脑子一转,追问他到,“那你们掌柜的帮左骁卫和鸿胪寺做事,对方总要留下些什么凭证吧?”
&esp;&esp;“哪儿能啊!”那伙计一听,又是痛心疾首,“对方要是留下凭证倒还好了,官府让你做事,我们老百姓哪敢多问,再说还碍着知县大人一层面子,掌柜的也不好说什么。”
&esp;&esp;沈朝颜有些失望,可仍旧不甘道:“那你们自己也该有账本的吧?”
&esp;&esp;“有是有,”伙计犹豫,“只是我们一方口说无凭,对方要是不认,再反治我们一个污蔑讹诈之罪,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担待不起。”
&esp;&esp;燃起的希望又灭了半截,沈朝颜心下失落,随口又问:“那你们这次是替鸿胪寺运的什么?”
&esp;&esp;“是观礼要用的烟花。”伙计答。
&esp;&esp;“哦……”什么都没问出来,沈朝颜恹恹地闭了嘴。
&esp;&esp;那伙计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兀自又添上一句,“我家掌柜也是命苦。幼时家贫,好不容易白手起家,父母又早逝。如今中年丧子,夫人也病重在床,全靠药吊着命,还说等着年初那笔钱下来,能带她来京城寻个好大夫,结果……”
&esp;&esp;没说完的话,被屋里的一声“小六”给打断了。
&esp;&esp;沈朝颜回头,只见黄掌柜脸色苍白地行出来,神情严肃地嚷了伙计一句,“多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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