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伯修听了之后沉思良久后又道:“姑布美人去岁十月的几个脉案上,我看到里头有肉桂与附片,其它药的剂量皆写得一清二楚,可唯独这肉桂与附片两样药,剂量并没有写清楚,这是为何?没有写清楚,那么抓药熬煎时,该抓多少?”
魏伯修这几日仔细琢磨过姑布晚的脉案,他虽然不懂医术药理,但他懂得查阅啊,对着脉案上的话术,一字一词查阅,后来他查得肉桂与附片这两样药是厉害之药,不论是什么病都不可多用,至多用一钱,多用则无病也会吃死。
先不管这上方为何没有写清楚剂量,那些太医说姑布晚身子没什么问题,既然没什么问题,又为何要加这两样药?魏伯修查到这里的时候,留了心。
问到这里,那些本来脸上带着疑惑的太医也瞬间变了脸色,半晌说不出话来,胸口下的四两红肉,差些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骤停了。
魏伯修从榻里坐起,下榻后也不披衣裳授暖了,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,一步紧一步慢,走到太医面前。
此时的魏伯修,即使脸上擦着青粉,没有什么好的颜色,可身上的一股英气却怎么也掩不下去,稍是把背一挺,黑色眼睛里便散出一种无形的力量,几乎能将人的意识碾碎。
太医们的呼吸随着魏伯修的靠近渐渐变得紧促,当视线下出现一双皂靴的时候,他们缩着脖子往后一坐,汗涔涔而下。
“姑布美人喝的药到底有什么问题,孤给你们一次机会,和盘托出,尚可活口,缄口不言,便是自取灭族之祸。”魏伯修走到脸色极其差的太医面前停下不走了。
那太医年纪三十有二,姓卫名帘,曾是丞相虞禹的府医,后来因医术精湛,擅美妇医,善烹调药材药食,被举荐入宫,成为当今太医。
在魏伯修的印象里,这卫帘虽然擅美妇医,可或许是因年纪不大,姑布晚每回病时,他都鲜少来诊脉,也几乎不曾拟方进药,多是在御药房里做那抓药熬药之事,是一个不大起眼的人物。
但越是不起眼的人物越容易做肮脏之事,魏伯修认定卫帘有异,岔了口气,欲言又止,话到嘴边又吞咽了下去,静等他的回话。
魏伯修停在面前,便是要他开口了,卫帘按定心神,吞咽几口唾沫后才硬撑着回道:“回陛下,肉桂与附片未写清楚的脉案是臣所写,这些剂量未写清楚,是因为医者,皆知这两味药是厉害之药,每回抓之,最多一钱而已。一钱的剂量,不论何种药,臣、臣都习惯忽略不写,是臣之错。”
“你们几次来脉诊,都说美人只是稍稍违和,其实不需用药,静养便自可复原,康健如恒,可若如此,为何药方里要添以肉桂与附片?美人是什么病,要用到肉桂与附片,进以大剂?孤之身子,比美人强健百倍,饮美人的药方,尚且无效,反且加重,自觉甚危,何况美人一弱躯,如何能消受?”卫帘的话,魏伯修一个字也不信,但他没有立即拆穿,他转到另一个脸色同样差的太医面前停下脚步,“美人服了若干药饵,却徒落得花容惨淡,想来你们当中,有害美人之心。”
另一名太医今年六十有三,满头白发,姓方,名缙,家世业医,见问,吓得语不成声,用手指天日,带着三分凄楚,剖心明冤道:“陛下,为医者,皆存有活人之心,怎会害人?美人之病,是因精力多衰,才致一病难起,至于那些药方,臣从未拟过有肉桂与附片之方,所拟之方,从不致伤生也。”
太医说到≈ot;从未≈ot;二字时,底气稍足,魏伯修一面听着话,一面打量着其余太医的面容,眼帘热闹,有的不知是心虚还是怕的,脸上的汗从未停止流下,他打量完一圈后还是把视线落在了卫帘身上。
他常常为姑布晚烹调药材药食,也是最容易投毒入药之人,魏伯修怀疑着他,脑子变得甚是活络。
卫帘身为一个医者,与姑布晚没有什么利益纠纷,不会无端害人,定是受人指示了,他曾是丞相府的府医,那么指示他下毒之人,也恐怕是丞相府里
的人了。
卫帘没有害姑布晚的理由,但虞氏有。
虞氏世代公族,权力日盛不衰,在秦时就狂放到十二分,建立新朝虞氏虽有功,但在英雄辈出,有功之臣并起的新朝,魏伯修并不吝啬赏赐,封爵赏侯,格外施恩,也为了制衡虞氏,他不得不扶持氏族外戚,姑布晚颇为受宠,连着姑布氏也得宠万分,手里的兵权越攥越紧了,虞氏怕根基不稳,所以送了虞嫣进宫为妃,想让虞嫣生下皇子,为虞氏固宠。
可是不想魏伯修看似好色,实则痴情,只宠姑布晚一人,开拓了后宫,眼内根本无旁人,若不把姑布晚这人铲除,其余宫妃根本不可能入魏伯修的眼里了。
若真是虞氏所为,姑布晚就是无妄之灾,她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争什么,没有上进之心,更无害人之人,不过是恃着貌美,给姑布氏在新朝里求得一条生路而已,想到这儿,魏伯修的手指有些发凉了。
他的卿卿,一派天真,只是想每天都有饭吃而已,觉得她是阻碍,使计赶走她就是了,为何要害她至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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