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子上的灯笼散出一片薄光,于红英溶在这片薄光里,眸显精明。
燕姒观她神色,闻言忆起入都后在国子监听学的那些日子,恍惚已是很久远的事了。
当初那个日日送这送那讨她欢心的三殿下,在兄长登基的不久之后,就被封为了亲王。
而一直以来把她当作情敌的,那个成婚后更加娇纵跋扈的户部尚书嫡女,已成为了亦亲王妃。
光阴飞逝,都中岁月变幻莫测。
他们好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息之间,就再也回不去言行随心的那个当初。
庭中风过不留痕。
燕姒在于红英的注视里站起身来,依次向三位亲长行了拜礼。
她郑重道:吾与吾妻赴战场,家中至此无后辈,唯望亲人身体康健少挂碍,岁岁能相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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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年冬至日。
宫中处处张灯结彩,坤宁宫更是热闹。
和乐公主满月,皇后设了宴,邀女性重臣、亲眷共饮,因着过往宫宴常出纰漏,这次从酒水到一应吃食,内官们都慎之又慎,就怕再出个什么意外,谁都吃罪不起。
席上老少皆有,连很久不露面的姜国公夫人都来了,她跟几位尚书家中年迈的女眷同列一桌,饭吃到一半,侧耳听着众人闲谈。
吏部尚书家的老太太饮过酒就脸红,笑说道:圆安年要来了,咱们这些老家伙,不想是先吃到第二位帝姬的满月宴!
话音一落,众人哈哈附和道:谁说不是呢!
这可算旧岁里数一数二的喜事啦!大理寺寺丞的慈母跟尊弥勒佛似的,又使唤身侧宫婢给老太太斟满酒,当再吃一盅!
大家都举了杯,旁侧的柳阁老却连茶都不碰了,她年纪太大,也没人敢劝她的酒,只姜国公夫人饮过后,揶揄道:有人欢喜有人忧。
吏部尚书家的老太太离她得近,没琢磨明白这句话,扭头问说:国公夫人此话怎讲呐?
要知道,这是立安年末,一整年里除去新帝登基,最大的一桩好事,嫡公主的诞生,意味着唐国皇室血脉得以延续,储位上就有了可培养的小辈。
皇后就坐在殿前席上,这话几乎是在犯大忌。
谁知姜国公还没说点什么,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户部尚书家老太太却突然开了口。
边南战事吃紧,朝中各部都警醒着呢。她一边说着话,一边往柳阁老那处瞄,阁老忧心大事,是情理之中。远的不说,近前的,就有老妇那儿子,日日埋头算着一批又一批送出去的军饷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朝臣和内眷们坐到同席,难免提及这些,并不算什么机密,大家也就自然处之,听其说完,先前的高兴劲儿就散下去大半。
吏部尚书家的老太太若有所悟道:是了,另一位帝姬还在前方抵御外敌呢,老身家中都省吃俭用着,跟守卫边关的将士们同甘共苦。若要说有人忧,你我老姐妹尚只忧国忧民,那边还有更夜不能寐的。
她说完往抱厦另一边伸了一下下巴,众人循着方向望过去。
那处坐的是一席年轻女眷,安顺长公主妻正在其中,明明是喜庆的日子,她的脸上却没见什么笑容,不论是饮酒还是吃菜,举止间都显得那么心不在焉,哪怕旁人主动与她攀谈,她也是冷冷淡淡地听着,时不时点一下头,示意自己在听。
这个女郎不过桃李之年,作为当朝重臣忠义侯的嫡孙女,她与在座诸位一样要忧国忧民,作为长公主妻,她还要多忧心爱人安危,无怪乎她高兴不起来。
众人心有戚戚,虽说不能感同身受,到底看着那娇滴滴的小女儿心事重重还要勉强列席,不免生出些疼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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